【反轉課室再油漆】騰空一個下午 創新教師推行價值教育
2022年7月6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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尾隨陶老師踏入課室,撲面而來是看得見的二氧化碳,就似舞台上的乾冰效果,濃烈程度足以令人馬上打呵欠。「你們剛才上什麼堂?」數學。「有測驗嗎?還是派卷?怎麼你們都沒精打采?」陶老師問。回答有好難、好悶,還有嘆氣和托腮。
五分鐘的新鮮空氣
早上第二節的英文堂還未開始,面對一雙雙快要張不開的眼睛,陶老師心知不妙。這天,她安排學生做聆聽練習。聽錄音之前,陶老師先向同學解釋一次問題,重溫教過的詞語。「如果我要去課室後排右下角,應該怎樣走?」學生算是給足面子,go straight、turn right、second street(第二條走廊)……”Where should I go now?”Die。一個同學半開玩笑,半發洩情緒地答。
陶老師一笑置之,然後,悠揚音樂在課室迴盪,一分鐘的預備時間開始,同學陸續發呆和小睡。錄音播放完畢,陶老師問有沒有誰想聽多一次,全班靜默。對完答案,還有另一份練習。這次,主題是香港景點。
去Temple Street可以買些什麼?「紙巾!」學生開始回過神來搶答。介紹完青馬大橋,陶老師又問,你們知道什麼橋最有禮貌嗎?同學你眼望我眼。竟然沒聽過?是thank you啊!面對老師的爛笑話,空氣中沉靜了一秒,然後爆出笑聲。
同學擠出最後一分專注力,做完第二份練習,陶老師眼看還有五分鐘就小息,她說:「大家可以利用這五分鐘休息、在課室活動一下,或者溫習功課。」
突然間,課室的空氣活轉過來,二氧化碳一下子散去,記者終於看得清同學的面孔。課後,與陶老師聊天,她說:「上堂一分一秒都好重要,換着從前,我一定好着緊這五分鐘。」
幫學校發一個夢
一切改變,源自於前任校長一個問題。「陶老師,你覺得自己是不是一個有創意的人?」不是啊,她有點心虛。「不理了,這裏有個好計劃,你去參加,幫學校發一個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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計劃是「賽馬會教師創新力量」,老師需要呈交一個為學校設計的創新計劃。入圍者會成為「創新夥伴」,得到十星期的資助進修假期,攞正牌離開學校,學習設計思維(Design Thinking),前往外國見識。簡單一句,就是老師再培訓。
踏出校門,陶老師發覺世界原來很大。「香港的教師訓練,比較着重教學。」單是參觀坊間自發的社區組織、社企,以及教育界的其他先鋒,已經叫她大開眼界。去完芬蘭和荷蘭,她與兩位同伴開始反思,為什麼外國的老師可以如此放心讓學生自學,而學生又會認真學習。「一個七歲的男生在鋸木,我在旁看見都替他擔心,老師卻完全放手。」
平等、信任、開放,是她在十個星期之後的收穫,帶着三顆種子回到香港聖公會何明華會督中學,可以如何栽種?
推行校政先問信念
學校推行校政的做法,通常都有”PIE”三個步驟(Plan計劃、Implementation實行、Evaluation檢討)。「我們很少會探討,一個計劃背後有什麼信念,實行之後希望看見學生有怎樣的改變。」沒有課程、沒有大綱、只有信念,如此虛無,卻有同事在分享會之後留言,寫下”Shall we talk together?”,加入創新團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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資源有限,團隊與中文大學合作,讓全校學生做一份自我價值問卷調查,發現中四與中一的學生最有需要。中四級早前已得到資助,所有學生都會參加一次Outward Bound,團隊先集中火力從中一級入手。
課程主題有三:欣賞自己及他人、連結家庭、了解社區。團隊向管理層提出要求,每逢Day 6的下午,一節電腦、一節周會,以及一節家課,全數改為價值教育課。騰空一整個下午,對於許多學校而言,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管理層的支持和信任尤其重要。「在老師與學生講信任之前,教師團隊先要互相信任。」
默書不及格也不用改正
「同學常常覺得自己是Band 3學生,希望他們可以改變這種想法。」這是團隊的其中一個初衷。中一生開學,大家忙着適應新校園新老師新同學。其中一位男同學性格火爆,聲音響亮,上課時常常引人注意,未夠一個月,同學們已經避之則吉。直到10月,其中一次價值教育課做「夢想燈」,所有同學的燈都是圓筒形,唯獨他那一盞,是三角飛船形。導師讚賞他的創意,以及精準的量度,認為他將來大有可能成為工程師。「這一堂之後,他在待人處事的態度開始有所不同。」
採訪那天,課程已經進展至了解社區。同學們在上一課親身探訪過社區內的獨居長者,這一課要按他們與老人家訪問時了解的生活困難,想出解決方法。他們的物資是大量紙皮、剪刀、膠紙、索帶、繩、顏色筆。
「Miss To,仲有冇膠紙?」陶老師立即為同學們張羅。「多謝Miss To救命之恩!」三個女生,繼續埋頭改造「紙皮輪椅」。旁邊另有兩個女生,想到為婆婆加一個腰墊。她們比較沉靜,陶老師主動過去試坐。「腰間有點不夠實在,不如你們嘗試改良?」兩個女生左思右想,在椅背和紙皮之間,多加數張小紙皮。「這次真的有彈性!不如你們為腰墊多加一些顏色?」兩個女生聽見,又興致勃勃拿起顏色筆塗畫。
課室雖然吵鬧,但是同學都全程投入,早上跟下午的對比,反差實在太大。「當初老師們都受到很大衝擊,為什麼學生的表現會有如此大分別?」團隊的四位老師忍不住,在自己的學科課堂開始改變。今年,陶老師其中一個新嘗試,就是默書不及格也不用改正。
她告訴同學,假如他們在默書之前,已經嘗試過抄書溫習,而最後還是不及格,可以將之前的抄寫貼上默書簿代替改正。「有同學問了我三次,係咪真㗎?」她笑說。「我想同學明白,老師只是想他們盡力,失敗和困難只是學習的過程。」慢慢地,同學們開始從失敗之中調整,有人可能適合抄寫,有人可能適合背誦,最重要是找到適合自己的學習方法。
為何當初成為老師
推行價值教育課已經兩年,升上中二的同學依然十分回味中一的生活。「可以自己油課室喎?我的朋友不知幾羨慕!」價值教育課變成周會,他們頓感失落。「不是講吸毒就講自殺,小學都聽過講座。」升中二要開始讀書,他們都明白。「但是價值教育課有助我們放鬆,一星期才一天,不會妨礙學習。」
問題是,要在各級推行價值教育課,也需要有足夠的老師參與。然而,並不是每一個老師都接受到一個吵鬧的課室,接受到學生自由奔放。陶老師知道,大部分同事都支持價值教育課,但是不是每一個人都認為自己有足夠能力應付。「老師會有疑問,放手是否等於冇王管?」說到最尾,都是關乎信任,關乎信念的改變,或者是,制度的改變。「正向教育,其實就是教育的初衷。」
在現時的教育制度下,即使老師要做微小的改變,都要花上龐大力氣,付出與收成有時實在不太合乎比例。有時,陶老師會傻傻地想,可能她教過的學生,將來會有人做老師,甚至做到教育局。「為什麼我們當初會成為老師?」這個問題,也許是給每一個老師的答案。
五年前,面對壓力快要爆煲的教育制度,「教育大同」舉辦《教育有選擇》論壇,民間開始積極探索教育的不同可能。五年後的今日,「教育大同」舉辦《教育有選擇2019》活動,邀請澳洲心理學家來港,也邀請不同父母和教育同道中人分享,希望更多人願意反思教育,革新學習方式,愛惜孩子的家長不再因為自己與主流不同的選擇而感覺孤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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